蜈蚣 - 憂鬱症

昨天半夜裡爸爸被蜈蚣咬了。

在台北市，不算郊區，八樓的高度，卻出現超過15公分長的大蜈蚣......渾身橘紅帶點褐
色，密密麻麻的腿粗得顯眼異常，簡直讓人恐慌。

早起上班時，爸爸說被蜈蚣咬了，半夜哥哥送他掛急診，我還不覺得驚慌，心想應該只是
小事吧。

出門時，樓下的保全大哥，一臉不可思議的叫我去看蜈蚣，說他從沒見過那麼大隻的蜈蚣
。

蜈蚣屍體給裝在家裡常買的麵包袋子裡，乾，真的有夠大隻。

這輩子從來沒見過比15cm直尺長的倍足綱......天性使然（在憂鬱症爆發前我是淡定的吐
槽系），比起驚恐，更多的是困惑：一個都市裡打理乾淨的大樓，到底怎麼養出這麼肥的
蜈蚣？且說睡著沒事還被蜈蚣咬，到底該有多雖小？

滿腦袋困惑，且上班去。

十一點時，例行地幫爸爸、奶奶訂外送餐點，突然百感交集。

我一再尋死卻還活著，甚至活得油脂滿溢，爸爸一直認真生活，卻可以在掃墓時摔到骨刺
壓迫、一壓迫便腿麻無力行走；喔，骨刺是小事，微創手術可以處理，但是一住院檢查，
發見他心臟衰竭，已經強撐多年。緊急安排了心導管手術、安裝支架。

手術過後，休養期間，我們嚴厲禁止他騎單車亂跑，還買了三輪車，防止他骨刺影響平衡
感。

結果他老人家在騎乘三輪車買菜時翻車，到底怎麼翻的，終究是個迷，他一摔就骨裂也是
個迷。

心臟內科醫生看我嚕著輪椅帶爸爸回診時，都忍不住感嘆怎麼可以這麼倒楣......

倒楣至此，也就罷了。歷經好多爭吵協商，終於回歸平靜，他卻冷不妨被巨大蜈蚣咬了。

左鄰右舍也驚嘆該去拜拜了，可以這麼倒楣，實在不容易。


一連串吐槽的念頭閃過；我突然在想：發現父母遠比自己衰弱，也許是生命歷程裡後勁最
強的痛楚吧。尤其是在自己一再尋死，卻發現那些庇護自己的人，「光是想活都不容易」
。


是啊。因為嫌垃圾回收物太多，我買了拖車。在這之前，早就白內障近乎全盲、又因為骨
刺不良於行的爸爸，每次倒垃圾都是這麼拖著，拖著沉重的垃圾，用他走幾步就要歇息的
腿，分好幾趟帶出去，邁過長長的中庭，還有不人性的台階。

一開始接手丟垃圾這工作，19：40時，爸爸就催促我出門，我還抗議著：50分才收垃圾，
這麼早下去做什麼？

幾次這樣扛著，我才終於明白，我三分鐘可以走完的路程，他要緩慢走上十幾分鐘。

還來不及收斂鼻酸，我的心臟科醫生也說，我心臟不好。

喔，這就是傳承吧。

那時我在亢奮期，笑虧父親：他怎麼把不好的全遺傳給我？

他說，沒辦法啊，誰叫我是他女兒。

故作堅強的玩笑，我卻準確捕捉到他眼裡閃爍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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