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公 我的爸爸 - 口腔癌

2009年1月15日

醫生宣告阿公肝癌末期，最多不過半年

那一天起，我將這個版加入我的最愛

每天每天，看這邊所有的文章

感謝這個版的所有人，分享的經驗，幫助我們度過許多難關


阿公做了一次栓塞

那一次讓他變得好虛弱

一輩子沒有動過手術的他嚇壞了

接下來再也不敢栓塞


捨不得勉強他，我們順著他的意思，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阿公是我最親的親人

爸爸忙於工作、從小媽媽過世，是阿公阿嬤一手扶養我和哥哥姊姊

阿公阿嬤就是我的父母

從小和阿公蓋同一條被子、和他一起去田裡、一起牽牛一起種田

感情是建立在他務農的血汗中


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健朗的阿公會得到肝癌

而且一發現，就是超過15公分的腫瘤

一個人的肝才多大，範圍幾乎完全覆蓋了整個肝

很快地

他從那個身體硬朗、每個透早荷鋤下田的阿公，變得很衰弱很衰弱


他在病床上交代我的爸爸，要繼續種田、要記得施肥、記得放水

我爸爸點點頭


爸爸平常一大早就出門做水電

有時候還加班到半夜才回來

雖然我們沒有住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辛苦


從那次以來

爸爸每天在凌晨三四點，天還沒亮就荷著鋤頭去田裡看水、做田岸

然後再回家，開車去做水電

等晚上下班後，再去田裡


我們都不想辜負阿公的心願

想讓他放心，家裡的田有人照顧、有人繼承


這一段時間，我拚命把握任何可以照顧阿公的機會

阿公脾氣很壞，大家都怕他

我就偏偏接近他，想辦法逗他笑惹他開心

好幾次他在醫院對我破口大罵

半夜把整間病房都吵醒

越到後來，阿公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

我可以理解其他人對於看護阿公敬而遠之的心情

因為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可是我只要想到，我是吃誰種的米長大的，我是誰一手帶大的

我就更努力更努力想珍惜任何一秒和阿公相處的機會

我只求不要後悔


2010年7月31日

醫生發出病危通知

全家人趕到醫院

看到的阿公，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我一直握住他的手、一直摸他一直碰他

他的體溫是那麼真實、他的呼吸一上一下的，好清楚

住在醫院的阿公，一直惦念著要回家

要回我們的古厝、我們的老家

我一直跟他說不行，等病好了我們就回去

因為醫生很嚴正跟我說，他只要一出院一定會出事

我們不敢打這個賭


可是那一天

我來帶阿公回家了

我們喊著阿公，阿公想睜開眼卻睜不開

阿嬤走向前，喊阿公「我們來回家吧，好不好，來，我們回家」


坐上救護車

阿公被固定著，我摸著他、喊著他、跟他說話

「阿公，我來帶你回家了，你一直想回去的不是嗎？」


救護車到家前

阿公的呼吸越來越弱，弱到我感覺不到了

看到我們家的稻田了、還有西瓜園蕃薯園

我大喊「阿公！我們到了，快點看！我們到家了！」



阿公眼角流淚了，可是也不再呼吸了

阿公在我的手裡的溫度慢慢消失了


2010年8月6日

送阿公出門的日子

喪事期間

我每天打開冰櫃看阿公，阿公好像睡著了一樣

穿著我和阿嬤幫他買的壽衣，很漂亮

鄉下依古禮辦喪事

我想著，這些繁文縟節是否是為了沖淡家屬的悲傷、轉移我們的注意力而制定的

跪著拜著爬著哭著

可是我的心還是一樣痛著

我還想要阿公叫著我的小名，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會這樣叫我

我還想要阿公看我已經成為一名社會人

我還想要發給阿公每一年的紅包


心真的好痛




2010年7月30日，阿公走的前一天

哥哥載著爸爸北上林口長庚就醫

這一天檢查報告出爐，是臉頰的良性腫瘤

排定8月3日進行手術切除

7月31日阿公的離開讓我們措手不及

我帶著眼淚，打電話幫爸爸取消手術

請求手術延期，卻得到了個「沒辦法」的答案

只好先取消、再排時間預約



2010年8月3日

全家人跪著頌經

爸爸的牙齒疼痛難耐，起身離開


2010年8月6日

阿公出殯的日子

爸爸的臉頰腫得更厲害了


2010年8月9日

爸爸再度北上就醫

排定8月13日手術切除


2010年8月13日

醫生告知無法手術

因情況已比預期的嚴重

重新安排檢查

「頰黏膜惡性腫瘤」

「口腔癌」等字，就清清楚楚的寫在爸爸的名字下


2010年8月16日

病床前，爸爸對哥哥交代著田裡的事

「記得中元節過後田裡要施肥、農會有補助的要去申請

門前和外面的田要做田岸看水淹水，還有阿公過戶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哥哥說好


這一幕好熟悉

阿公對爸爸說這些話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2010年8月19日

爸爸的臉上腫了不只四個大硬塊

這一天爸爸被推進手術室

進行了十個小時的切除手術


手術到一半時，我被叫進去看手術照片

躺著的是爸爸沒錯，可是下巴沒了、臉頰沒了、牙齒沒了

連脖子一半都沒了


取出來的腫瘤，至少五、六公分大


2010年8月20日

凌晨三點，爸爸從加護病房緊急被推進手術室

因術後情形不對，又全身麻醉了一次、重新補上他的大腿肉

這次花了六個小時


2010年8月27日

再次手術


2010年8月29日

術後的他

連安培也喝不下，無法進食任何東西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當初看著阿公越來越瘦

現在看著爸爸越來越瘦

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拜託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

怎麼做








原來阿公離開我們，距今還不到一個月

這一個月，每一天如一年，好煎熬

我已經無法入睡好久了

一開始，是守夜守習慣了，怕會錯過阿公回來看我們

後來，是每晚想著阿公、好想好想、想到睡不著

再來，是擔心爸爸、我又回到這個版上，整夜找著資料

google口腔癌、頰黏膜癌…不想被末期這兩個字打敗

現在，我分不清是想念阿公還是想念爸爸

只要不在爸爸身邊，我的情緒就幾近崩潰

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們，我的阿公、我的爸爸

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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