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裡？ - 喪葬

這幾天倒扁鬧的沸沸揚揚，
前幾天看著報紙，下意識想要寄信給爸爸，他最討厭阿扁了。
但又猛然驚覺他已經不在了…
我怎麼還以為他像我小時候那樣出差去了呢？


那天的下午六點三十一分，爸爸過世了。
像往常一樣，下了班去醫院看他，
看著他突然又高起來的心跳指數和持續往下降的血壓，
等著醫生過來說明他的病情，然後回家。

那一陣子老媽有好多好多電話。
她的電話本來就多了，老爸昏迷之後又更多。
那天看完老爸剛回到家裡，人都還沒坐下電話就一通一通來，
手機這邊還沒講完家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於是換我過去接聽。
但是那通打到家裡的電話，竟是通知老爸病危的緊急電話。

我跟媽剛回到家，又急忙的再出門，通知葬儀、一些親友跟正在上班的弟弟。
等我們趕到，病房裡的儀器已經停止，滿室的佛唱，
還有病床上，已經沒有血色的爸爸。

他走了。

那天從爸爸走了開始、接送他到殯儀館、去警察局備案再到回家，
我總覺得我好像在作夢。

雖然爸爸確確實實的躺在殯儀館裡，我卻覺得回到家，
好像還會看到他躺在二樓的椅子上，看他喜歡看的節目，
或者研究樂透號碼，他的房門前也會有電扇聲，跟他的藍拖鞋。
對，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他真的走了嗎？

從爸爸倒下起到往生短短不過六天，
我加總起來的淚水卻可以超越過去十幾年。
我自己知道為什麼，是悔恨。
悔恨幾乎沒跟他好好相處過，悔恨從前對他的脾氣以及無視，
悔恨對於他的付出，從沒說過一句謝謝。
爸爸，我知道他一直都很疼我，總是擔心我在外吃不好；
我的房間陰冷還悄悄幫我多加墊被；
看到我電腦搬回房間沒電腦桌，就幫我拿了一塊木板來放；
因為工作不順回家臭臉，他叫媽媽來問我情況，
或許他知道無法跟孩子好好的溝通，他只有把我叫過去，
像哄小孩子一樣塞給我伍佰塊；
就連在他出事之前，我還接到他打來的一通電話，
問我有沒有帶開水？
那時只覺得，為什麼連這種小事都要打來，就匆匆掛斷了。
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聽到爸爸的聲音…。


爸爸很愛運動，至少年輕時是，因為記憶裡，他說他的運動很棒。
小時候，還會教我踢足球跟打羽毛球。
但是是什麼時候開始，爸爸的身體讓他只能在家裡看體育節目，
而不能出去運動了？
為什麼我從沒有注意到？在他放起印尼歌舞的DVD，
懷念著家鄉時，為什麼我沒有多聽他說點話？
為什麼他教我的我從不用心學，現在想回憶卻都記不起來？
為什麼我把那份家族史作業弄丟了，
現在爸爸一生豐富的故事只能隨著他的離去而埋藏？
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好好看過爸爸，
現在記憶裡只剩他最後在病床前及去世時的樣子？

但再多的悔恨都挽不回了。那天晚上整理爸爸的房間時，
看到從前父親節時，送他的枕頭上貼的一張紙，
上面是我跟弟弟的一點祝福。
這張紙其實沒有寫的很用心，但是爸爸竟然還一直留著，放在他房裡。
於是一想到這次的父親節我跟弟都沒有任何隻字片語，除了後悔還是只能後悔。
生前沒有讓爸爸好好開心，在他死後才來燒紙錢、作儀式，
這到底是為了爸爸還是要彌補生者的遺憾？
我知道這不是爸爸的懲罰，他才捨不得罰我，是天。
是天要我帶著悔恨與遺憾一輩子。


爸爸，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你走了之後我夢到你兩次。
但我不知道是你真的回來了，還是只是因為我想念…
有很多話想告訴你、想跟你說對不起，
但是，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沒有人會帶著腔調，喊著我那已經沒什麼人記得的小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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