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_封印 - 精神疾病

到現在已經發病四次了吧，每次發病都會有光怪陸離的妄想，像夢境一樣，不斷編造，於
是那個記憶庫，就愈來越龐大。暫且稱他妄想記憶庫吧。

即使我寫了很多，仍得承認，我已經想不起大部分的妄想內容了。但我知道，我並沒有忘
記。

妄想發作時，妄想記憶，會在繼續製造妄想的同時，大量湧入我的意識。幾次復發都是這
樣，一邊創造、一邊回憶，對於妄想記憶的時序，我不會忘記，我知道妄想記憶庫的世界
是如何從無到有漸進發展出來的，他已如同一個我所熟悉的文化，存在著歷史脈絡與各種
事件，在那個記憶中，我會摒棄掉已經被事實否定的妄想，而修正接下來將要發展的妄想
。

那是壁壘分明的兩種狀態，讓我得以分辨，並計算出四次，這樣的數字。

現在妄想記憶庫就像被封印一樣，被隔絕了，難以觸及。

能記得的，僅僅是妄想發作時，也同時發生在身外的行為、社會互動，那些已與事實絞在
一起的部分。在這裡，我只能淺淺的描述，發作做了奇怪的事時，想了甚麼。而那部分，
僅是妄想記憶庫中的冰山一角。

妄想似乎會創造各種理由阻止我吃藥，我能明顯的感受到這個趨向。妄想似乎有發展生存
的本能，他知道吃藥的後果，他所知如同我所知的。

發作時要有病識感就如同要在夢裡清醒一樣強人所難，我現在有病識感，仍然這麼覺得。
病識感能讓我在已經踩進發作狀態的邊緣時，及時警覺，通常是事發的隔天早上，睡過一
覺之後，覺得前一天晚上的想法言行極不正常；一天內的波動差異非常明顯，早上起床是
最接近健康狀態的，越到晚上，狀態就越糟糕。

有一陣子，我常常記夢，每個夢都能寫成一個情境完整的故事，因為夢很有趣，但又太快
忘記，我覺得可惜。

我想把妄想跟夢做比較，因為他們呈現的樣貌太近似了。快速、不可思議、又如身歷其境
。同樣每次醒來後都覺得荒謬，卻又一次次的再跌進去。同樣都在「醒來後」，很快就忘
記了。

只是作夢時不動，妄想時，我同時清醒行動著，妄想記憶可以很容易根據現實的線索脈絡
去回想。夢境則幾乎無跡可尋。每次的夢都不一樣、毫無章法的，妄想記憶卻是連續的、
有邏輯的。

我不知道夢是不是真的會忘的不留痕跡，還是也存在腦海內的某一處，但我確實已經都想
不起大多數的夢了，除非我夢醒之後回想。記得從前我的夢境輕快，在那裏面我像在玩耍
冒險似的。而最近，我常作惡夢，夢境比較接近現實，而劇情推進的速度膠著，像影片跳
針似的，即使記得，也記錄不出甚麼可看的東西。是體質改變？心境改變？還是藥物使用
的關係呢？我更多的覺得那是藥物壓抑的關係。

妄想記憶中的那個世界，只要我發作，他的時間就啟動起來，就發展創造。我好像是走進
去。

我吃藥穩定了，那個世界就封閉了，停滯。

但仍好像是背景程式一樣蠢蠢欲動，並沒有真的消失。

許多說法認為，反覆的發病，會讓大腦的功能更惡化、會讓大腦萎縮。
而我感覺妄想是成長的、與我理智不相容的、會爭奪意識主權的，在爭奪的過程中使我疲
累不堪。

我還是時常被干擾著，雖然我現在不再妄想，但它仍然存在、仍然強悍，以至於有時候當
有人在跟我對話時，我心不在焉、難以專心。就像睡眠作夢時，又像恍神發呆般，外界的
訊息難以進入，自外界收取到的訊息，殘缺而片段。

如果妄想記憶庫一直存在，也會一直成長，那是不是代表著他是一個實體，會攔截或壓迫
腦袋的其他地方呢？

如果我想更好的封印他，吃精神病藥，又會僵硬、呆滯，行動異常，甚至各種生理問題。

其實我不是那麼規律的使用醫囑上的藥物，我會根據妄想爭奪主權的強度，上下的調整藥
物劑量。

就是靜坐時，能將飄移的想法拉回來，讓腦袋集中而且安靜的那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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