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鼻受難記--正傳 - 醫師

過完年後的第一個禮拜低調地請了四天病假去醫院開刀(3天)兼回家休養(1天)。
話說敝公司福利說多不多，惟最大福利一年有十天領全薪的病假，所以不少人善用這
「福利」，把病假當特休請。我從沒那樣請過病假，總覺得會有報應...但就結果論
來說，像我這種善良正直的良民都還是會中慢性鼻炎的鏢…是怎樣，好人沒好報喔！

開刀當天是2/7星期二，早上九點準時到醫院報到，十點以後就不能再吃吃喝喝
，所以早上吃得多一點，撐到晚上應該沒問題。在老父的陪同之下等到下午一點半終
於進手術房，之前有開刀經驗所以再次看到手術房就沒那麼驚恐。 穿著單薄的手術服從容（就義）地躺在病床上等著任人宰割，手術房總是那麼冷
，還好不稍片刻護具蓋被一切都到齊，被子還是從保溫箱拿出來的，出人意料的溫暖
，有種雪中送炭的感動，只是感動還不到一秒鐘接著眼睛也被布蓋住了，內心不禁OS
：太好了！可以不用看到活生生血淋淋就發生在自己頭上的暴力血腥畫面啦！

於是耳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說她要先幫我剪鼻毛，其實這才是真正動刀的醫師
，是耳鼻喉科另一比較菜的醫師姑且叫她小菜，我還以為是護士咧，原本掛名的小黃
主任原來只是在旁觀察確認。喂！小黃，你又令我失望了喔！

這輩子不是第一次被女人剪鼻毛，但菜醫師絕對是唯一一位一次給我剪那麼多鼻
毛的女人。在喀擦喀擦聲中鼻毛離開了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不禁為他唇亡齒寒般的遭
遇而感傷。

不過左孔與右孔的命運也好不到哪裡去，兩孔一前一後被沾有麻醉劑的紗布插入
，還記得「少林足球」裡大師兄躺在草地上雙手緊緊握草的悲壯畫面嗎？跟他不同的
只是我兩手抓的是床單而受害的部位是鼻子。

整個紗布置入鼻腔的過程只能用「受虐」兩個字來形容，雖不是頂痛，但就是一
種獨特的不舒服感，所謂獨特就是一般人不會有事沒事被異物插入鼻腔而感受到那種
痛，所以這種痛就顯得獨特，好吧這是廢話。總之，此時男兒淚會不自覺地落下，應
是淚腺跟鼻淚管互通之故吧！

接著進行鼻部麻醉，兩孔下緣各挨了一針。

好樣的！又一個「左右均衡」！左邊來一下右邊也要給它來一下！

換個積極正面的角度想我是不是反倒應該感謝上帝讓人生來鼻子只有兩孔而不是
九孔!?但一孔搞定也不賴啊？雖然看起來有點奇怪，不過大家都是的話就不奇怪啦！
可是好像大多數的哺乳動物都是兩孔喔！真是奇妙啊！乾脆不要叫哺乳動物就叫兩孔
動物好了

麻醉針離開沒多久我的鼻子在知覺上跟我分離，更「震撼」的主戲準備上演..劇
情概要是將向左偏的多餘鼻中隔骨去除，學理上叫做「鼻中隔成型術」，實際上就是
拿著槌頭跟鑽子在你的鼻子敲敲打打地施工，要不「震撼」都很難。

敲打的過程中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但整個頭部直接承受敲擊的力量震動得很
厲害。一開始是菜醫師主刀，後來小黃大概看小菜不夠快狠有力也下海助拳。敲擊絕
對不下五六回合，我以為自己鼻中隔大概彎曲得太厲害才要被敲那麼多次。術後小黃
說原來這手術本就必需分多次敲擊，一小塊一小塊除去，不可能兩三下很大力地卸除
。說得也是，不然病人大概會再加上一個腦震盪的症狀吧..

鼻中隔去除的時間最久，約有十幾分鐘，接下來則是小菜一碟：「雷射鼻息肉」
。左息肉跟右息肉各花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就被雷射給消除了，伴隨的是一股淡淡的灼
焦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給「料理」

小菜上完後兩孔各被塞一個棉球，歷時近一個鐘頭的手術宣告結束，此刻開始與
棉球結下了不解之緣，呼吸也只能以口代鼻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除了很小的時候住過一次完全沒印象的醫院，這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住院。我的
保險中鼻中隔手術補助五萬，住院一天還補助2000，所以有餘裕選擇一天要多支付
2800大洋的單人病房（開刀還能賺錢是這次唯一感到欣慰的事..）。雖然只住三天，
但開刀已經夠慘了，要是再被其他病人及其家屬的嘰哩呱啦或光源開闔或醫療行為給
騷擾，心理又要更加不適個n百倍，進而影響到生理復原得速度吧!

話說術後回到病房已近三點，麻藥還沒退，沒有任何疼痛，只是必須退化到像魚
一般地不斷的以口呼吸，並不斷更換被滲出血水與鼻水沾濕的棉球。醫生說過麻藥大
概維持幾個小時，果然，回到病房約一個半小時後衛教單張上描述的症狀一一找我報
到。

首先是鼻腔血水會從咽喉出來，症狀約持續三四個鐘頭，這時嘴巴除了肩負呼吸
的重責大任外還要幫忙「吐血」..平日喜歡把「吐血」掛在嘴邊的我這下可以盡情「
吐」個夠了…

第二位來的是鼻淚管造成的眼部不適，原來鼻腔與淚腺是互通一氣的，不知基於
什麼樣的原理，讓眼睛從淚腺之處感到腫脹難過，雖然眼睛並沒有真的腫起。

第三位來報到的是「成龍的鼻子」。之前看到BBS上說術後鼻子會馬上會腫得跟「
包子」一樣，這是誇飾，但說跟「成龍的鼻子」是一樣還比較適切。我鼻子本也不算
小，但此時對著鏡子定睛一看，哇！鼻子線條怎麼消失啦？整個隆成一團，成龍鼻一
點都不帥！稍觸碰一下會有脹痛感，不過跟上面提到的兩個症狀比起來，成龍鼻除了
外觀難看點影響心理之外，對生理倒是沒什麼任何影響。

就在不斷滲血換棉球、「吐血」、眼部腫脹這三者交互作用之下生理的不適達到了
高點，連帶腦眼昏花心理鬱卒。二姐全家來看看我我也無法打起精神好好跟她們閒聊，
見了廣東粥也全無食慾，實在太難過了。

整個狀況持續五個鐘頭後「吐血」與「眼部腫脹」才開始緩解，難過度明顯下降，
不然真不知晚上要怎麼入眠。

時至十一點左右，藥也吃了消炎針也打了，挑戰也跟著開始了…是的，睡眠在開刀
那天晚上絕對是種挑戰，之前就聽說第一個晚上幾乎沒辦法睡，實際上呢?還真的是這樣
耶！(泣)!

睡前床調60度以便坐臥姿「引流」（衛教單張上的術語，就是讓鼻血水能順著地心
引力而下），床邊備好棉球好幾包、面紙一大盒、凡士林一罐(護唇)、保溫杯加吸管，
把留盞小燈以便行動。躺在床上，前半小時全無睡意，三不五時還得更換棉球。後來漸
漸睡著，但不到一個鐘頭又會嘴巴乾醒而起來換棉球、喝水、塗抹凡士林，水喝多了又
會跑廁所。整個夜晚基本上就在這些循環中度過，約莫隔天早上六點已經沒有睡意，索
性醒著進行這些循環。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住院的鼻病病患集中到三樓耳鼻喉科看門診，我從來沒那麼早
看過病，門診這時也只看住院病患，人數不會多。看到大家幾乎都是腫大的鼻子下塞著
兩顆棉花就很想笑…雖然自己也是同道中人。就這鮮活的抽樣來看，原來台灣鼻子不好
的人真的很多啊！

輪到我進去，果然是菜醫師，「還真早起啊小菜，敬佩敬佩！」（當然這還是內心
OS）「…小黃你果然很會凹菜鳥啊!!」。小菜把兩顆棉球取下後噴了不知道什麼藥劑再
塞回新的棉球就告OK。

第二天難過不適感的感覺已經退卻得差不多了，也不需吊點滴，可活動自如，飲食
從第一天晚上起就可以隨意進食，昨晚只吃了點廣東粥的我到現在才真正有食慾而意識
到飢餓。

這天鼻腔血水滲出的量比前一天少，更換棉球的間隔也拉長，整天可看看電視報紙
或閒書，不過因為以口呼吸的關係，覺得注意力沒那麼集中。晚上入眠後起來換棉球的
間隔也拉長到一兩個小時或更久，所以第三天早上也比較有元氣。

第三天早上照例要去門診報到，怪怪，今天的成龍比昨天更多喔，看來昨天又有不
少人進來挨刀。阿們！上帝保佑你們！

今天門診上演的是重頭戲，也是被所有網友票選整個開刀過程中最經典的：抽-紗-
布!!!!

抱著必痛的自覺，我勇敢地頭也不回地進入診察室，果然，小菜今天又被學長凹。
小菜把棉球取下後先噴麻醉劑。講是麻醉劑沒錯，不過只是講給病患心安，實際上有噴
跟沒噴是一樣地。鼻腔裡面的空間絕對超出一般人的想像，紗布當初被塞的有夠深入
，因此抽出這不算短的紗布時絕不可能是一股腦地拉出，不然病人會當場開扁醫師吧我
猜!!所以病人絕對有充足的時間盡情深刻地”感受”這段錐心之痛。

於是小菜溫柔地”抽出”我體內….的紗布，當然這時我是不可能有快感的，頭部
不自覺地高頻抖動，身體也跟著共振，眼淚幾乎是用噴的出來，搞得我這鐵錚錚的漢子
也成了淚人兒，只差沒有聲淚俱下。

抽出的痛真是「妙不可言」，「受虐」已不足以形容，這根本是「受刑」…我發誓
這輩子絕對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屁啦！你忘了左邊抽完還有右邊喔！？

哇靠…..!@#$%

兩邊抽完我臉上淚也兩行了….

真是不堪回首的三十秒

擦拭完英雄淚，第n對棉球又來上我的鼻孔，還真是「北港香爐人人插」。在這段
日子棉球之於鼻子是一種無法逃脫的宿命，要是鼻子有靈，以後一定會很怕再見到棉球
吧！…嗯不對，應該更怕見到紗布才是

anyway，至少此刻之後就可以出院啦！(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