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總算出院了 - 喪葬

奶奶終於出院了。



忘了奶奶什麼時候開始有躁鬱症
後來又加上有老人癡呆的情況
常常產生幻覺，以為東西被偷，到處去罵親戚
最後被送到安養之家。



其實子女也沒有盡到孝心
只有偶爾的探望
年幼的我們也不可能走路去不知道在哪裡的療養院探視她
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年



直到去年吃柚子的季節
我們父女三人帶著水果去探望她
發現脖子上有腫塊
我問"阿嬤這摸咧甘欸痛?"
阿嬤說"欸啊"

後來才知道 那是淋巴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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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做了切片檢查
發現是惡性腫瘤
因為奶奶年紀大了
自我治癒的能力也變差
光是切片的傷口就拖了一個多月才好
爸爸和伯父日夜輪班守著住院的阿嬤直到癒合
這段時間內我們也抽空去陪她聊聊天
即使她會很快就忘記我們說過的話
很快就忘記我們來看過她
很快就忘記我們已經長大了 ...




還記得那次下班就帶著妹妹到醫院去
爸爸看到我們出現露出驚訝的神情
然後問阿嬤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阿嬤說"你女兒啊"

這句話這麼簡單 但是我好感動




即使每次阿嬤都不記得我們是當年的小小孩
但是只要和她說到讀書
她總是說要加油 要有成就




遇到可以回家住的日子
我們一起去公園散步
一起坐在涼亭下說樹長得好高好大
一起說風吹得好舒服




開學了
我們也得回到各自的崗位
礙於法條規定
雖然阿嬤需要人照料
但是因為阿嬤的行動能力還算正常
所以無法通過申請外勞的資格
在沒有人能無時無刻陪伴的無奈下
只能又把她送回安養院




漸漸的阿嬤的行動越來越慢
直到上上禮拜六接到醫院通知阿嬤跌倒的消息
因為吃藥的關係讓她沒有胃口
沒有吸收營養才會體力不支倒下




看著阿嬤睡著
但是還是不時發出呻吟
真的很心疼




情況越來越糟糕
白血球和血小板的下降
讓阿嬤連呼吸都很吃力
星期天家族的人都來了
輪流去加護病房看阿嬤
阿嬤想爬起來又沒有力氣
心跳好快好快



星期一我翹課了
早上和媽媽去探望阿嬤
緊握著她的手
阿嬤也偶爾使力回握住我



下午
我又自己溜去看阿嬤
偷偷把祈求身體健康的御守交給護士
護士幫我貼在阿嬤的衣服上
站在阿嬤身邊卻不能替她承擔病痛好難過
多麼希望御守可以給她一點力量
替我陪伴她




晚上八點初
媽媽打來說醫院發出阿嬤可能差不多了的通知
我馬上提早下班趕到醫院
卻沒有趕上最後一口氣...




一直相信"可能"還有一點希望的我
在阿嬤身旁崩潰大哭




雖然我知道這就是人生
也知道這對阿嬤也是解脫
還是淚流不止




即使醫生已經提早和我們說要要心理準備
即使早知道爸爸已經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
但對我而言還是太突然了




阿嬤
或許您一直把對我的記憶停留在還是小小孩的階段
或許很多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您都忘記了
但是我都還記得




記得您節儉樸實 還是盡力滿足我們的願望
記得您帶著我們六個孫子上街 還很公平的給我們一人一件禮物
記得您總是鼓勵我們要好好念書才能有好的未來
記得您在病房裡和我寒喧 被我逗得咯咯笑
記得您為了龍貓拖鞋 渾身解數的和夜市老闆殺價
記得您答應要坐我開的車出去玩、還要看我帶男朋友去看您
記得您被我們連哄帶騙的吃飽穿暖
記得您最後握住我的那份力道與溫度 ...

還有好多好多 ...



阿嬤
這一生真的辛苦您了
沒有您就沒有現在的我們
很抱歉沒有讓妳享到清福



其實還有好多事想和您一起完成
但是阿嬤您也夠累夠疲倦了
謝謝您陪我二十一年
在您遺忘的時間裡
我已經從一個要您牽著走的小女孩
變成可以開車載您去兜風的小大人了
或許就是這幾天流了這麼多淚
才讓您想起來我就是當年那個小小的愛哭鬼



阿嬤
雖然我們大家都淚流滿面
但還是替您高興您終於從病痛中解脫
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請放心的跟著仙佛走吧
我們永遠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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