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一部份消失了 - 抗癌

我現在放著radiohead的No surprise
一放起這首歌就會想到那天的場景

那天是十月二十一日
我在家裡怎麼樣也沒有睡意
在電腦上不停的放著這首歌
到了凌晨三點才半夢半醒的躺著

早上五點被手機吵醒
趕到醫院去的時候 看到老媽喘氣喘的好大聲
但是表情很平穩
那天早上天空是紫色接近深藍色
有點涼

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只是一直摸著她的額頭 握著她的手
一次又一次的摸著老媽

她真的喘的很大力
眼睛微微的張開 不清楚到底看到了什麼
就像是最後這兩個月一直以來的樣子

手上的血氧數字一直跳動

我看著她身上滿是針孔還有長期躺著而向後的頭髮
想到他總是很喜歡吃芝麻 讓自己的頭髮變黑
大家都說他很漂亮

一回神心跳已經停止
我在他耳邊說 妳放心 我們會照顧自己 妳不要擔心

原本靜止的血氧跟心跳突然跳至九十四跟一百一
接著就一片寂靜
大概就是老媽最後的回應吧

上救護車要去殯儀館的路上
司機說要對著媽媽喊 我們出院了

我ㄧ邊這樣說 一邊覺得眼淚怎麼樣也停不下來
終於出院了阿 原來這樣也是出院阿

老媽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是大概一個半月前

我告訴他我終於畢業了 照他說的拿到碩士了
在住院的這兩個月裡 我跟她說了有五六次之多

一直昏睡的老媽 跟我說了聲恭喜

阿 超幹的 原來母親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恭喜


這幾天在整理家裡的東西 看到老媽寫過的隻字片語就想要留下來
一直在回想如果是她的話
會對我說什麼樣的話


真的很生氣阿 想要對他說的話就這樣被吸進黑暗裡
我以為我沒什麼事
沒想到後座力卻越來越強

以前電視常常會說母親失去小孩的時候像是少了一塊肉
怎麼沒人說小孩失去母親的時候也像是少了一塊肉?

阿 他馬的真的很痛阿 老媽 哀


但

儘管如此 每當我悔恨到快崩潰的時候
只能想著
這對老媽來說是解脫了 沒病沒痛了老媽
只有這樣我才會欣慰依點

老媽 有緣再見阿!



※ 引述《kunsthal ( 昆斯哈)》之銘言：
: 終於老媽走了
: 法定的死亡時間是十月二十一日早上六點二十五分
: 今天在老媽的房間翻著全家的照片
: 從我幼稚園開始 國小的 國中的 一直到高中大學研究所
: 都有跟她的合照
: 不管是哪一張照片 看著照片中那些渾然不知覺的臉
: 腦中總是重覆的想著 當時我跟她都沒想到彼此見面的時間剩下這麼少吧
: 原來那個搭肩是最後一次搭肩
: 原來這句話再也沒有辦法聽到
: 看著每一張照片當時的情境就浮現在腦中
: 看到一個笑容就覺得 嘿 老媽 原來妳的笑容是限量品阿 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 真是比lv還貴呢
: 我想聽媽媽的聲音 我好怕忘記她的一切 對於過去沒能好好把握住的相處
: 常常覺得 如果我那時候多虧她 讓她多笑就好了
: 如果那時候抱住他跟他說我愛她就好了
: 冷靜的想一想 這似乎不能改變什麼
: 看著照片在空無一人的房間我叫了幾次媽媽
: 沒有人回應我
: 我同時有矛盾的雙重反應
: 一是覺得也許下一刻她會從哪個街角走出來
: 跟我說 帥哥回來啦
: 卻又同時感覺再也見不到她了
: 那是一種憤怒的感覺
: 那天在告別式上我好幾次都不自覺的握著拳頭
: 捏的很緊
: 原來失去一個愛的人是那麼的讓人生氣
: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 原來人那麼渴望有死後的世界是有原因的
: 希望有一天能夠再遇到她
: 才發現 喔 我真是笨阿 原來這幾年我們以為妳死了掉下的眼淚
: 其實只是因為妳在別的地方生活著
: 我真的希望是這樣
: 看到老媽跟她最愛的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著
: 無病無痛
: 老媽 好想再跟妳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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