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父親 - 化療

還記得不久前，帶父親去耳鼻喉科看診。

那種得知罹癌的心情十分難受。

歷經開刀，復健，就在住院四十多天後

正開心準備出院，等待電療時。

醫生告訴我們前一天做的正子檢查發現

已經遠端轉移至肺、肝

馬上辦出院看了血液腫瘤科門診。

回叔叔家，父親痛苦了兩天，真的受不了了

又轉回急診等床位。

好不容易來到了腫瘤科的病房。

先是控制肺部發炎的情況，然後開始第一次化療。

醫生說不建議我們多花標靶的錢，因為它很快就會沒效

也需要考慮到現實的層面。

誰知道，一次化療就讓父親的身體無法負荷

體力一直很虛弱，血球數一直無法回升

因為父親有肝硬化，本來血小板的數量最高也就只有六、七萬。

化療後只剩下二萬。

後來等了一個月，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好。

醫生就問我們考不考慮用標靶

只要能改善父親的不適，我們當然是毫不考慮的使用。

一開始，效果不錯，表面上的腫塊都消失了

照過電腦斷層，說體內的也比較消了，我們都很開心

誰知，這才是惡夢的開始。

過了幾天，我發現父親的嘴裡手術皮瓣的接縫處出現一個洞

而且遲遲沒有癒合，臉頰皮瓣的結痂流出分泌物。

醫生說藥已經沒有效了，已經吃空父親的右頰皮瓣

還告訴我們，頸動脈沒有了保護，隨時都可能大出血

問我們屆時要不要插管急救，叫我們問父親還有沒有什麼事未完成

全家哭成一團，一度不太配合的父親還叫我們問醫生

看是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真的沒辦法，就轉院回離家近一點的醫院

開始交待遺言。

我和母親還是一如往常的輪流照顧父親。

但父親卻開始出現一些症狀，開始說腳很痠

對每個來看他的人都揮手道再見。

還對大弟說：爸爸快要離開了，你知道嗎？

因為父親曾說遺憾的是我們三個子女沒有一個嫁娶的。

所以小弟和女朋友就以最快的速度去註冊結婚。

父親還開心的和小弟握手。

小弟和弟媳要回新竹時，父親還是和他們揮手道再見。

父親一直意識清楚，但很痛苦，躺著一直咳，痰也一直咳不出來

二十四小時打嗎啡止痛。

過世的前三、四天，母親落莫的告訴我，父親已時日無多

應該會在農曆的8/26過世。

我沒把話聽進去。

而父親過世前兩、三天，突然排便量變非常多，多到嚇人

但他的精神卻有比較好一點

可是撐不了一天，又開始不舒服。

9/28堂叔來看他，他和堂叔道再見。
說他腳很痠，媽媽俯在他的耳邊說
從現在開始，什麼事都可以忘記，但一定要記得一件事
就是不管誰叫你，要帶你去那裡，都不可以去。
只可以跟著我或女兒走，要緊緊跟在我們身邊
我們會帶你回家。
父親乖乖的點頭說好。
9/29的凌晨，父親引流出來的腹水突然變色
醫生來看，說是感染，把我偷偷叫出去
說現在的情況很差，很可能會敗血性休克
我說我想連夜轉回嘉義長庚，那裡離家比較近
但醫生說不建議，等天亮主治醫生看過再說會比較好。
我只好回病房陪著父親
父親和母親說：我們夫妻的緣份已經盡了，我的壽命到了。
母親一直掉眼淚。
我體力不支在快天亮時睡著了，我夢見化妝師在為父親化妝而驚醒
9/30決定無論醫生說什麼，我們都要轉院回嘉義長庚，至少離家比較近
就在我整理東西，覺得父親怎麼都沒有聲音，轉頭一看
他以非常不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神情平靜。
我邊走過去邊說：咦？爸爸怎麼躺成這樣，不會不舒服嗎？
母親嚇的立刻過去扶，我一摸到父親的身體，心裡一涼
母親一直搖著父親，我看見他的眉頭一皺，手稍稍想用力
卻已力不從心，母親趕緊替父親換上衣服，然後父親就這樣走了
我的心裡一驚，因為這一天正是農曆的8/26日
母親崩潰，大弟和我邊哭邊打電話聯絡
堂叔和大堂哥趕來，我坐在父親身旁，告訴他我很對不起他
寧可看他這麼痛苦，也不叫醫生幫他打針讓他一直沉睡
「老爸，對不起，讓你這兩天過的這麼痛苦，請你原諒我」

坐著救護車回到雲林，家裡已經準備好，大家哭成一團
回到家的第二天，母親在靈前擲銅板想知道父親有沒有回來
銅板呈現一正一反，隨即我和嬸嬸異口同聲的說
有人進去大廳了，念佛機的聲音變大了。
有瞄到人影進去了。
但小弟進去看，什麼人都沒有。
從那天起，原本要開門才聽的見的唸佛機聲音
關上門站很遠都聽的很清楚。
有時候聲音忽大忽小，我推開門後兩三秒才有聲音
每當這時候，我都會半開玩笑的跟父親說
「不要玩了，就算不想聽也不要大小聲亂調。」
「厚，不聽話耶！不要亂調聲音。」
然後聲音就會變正常。
強撐起精神準備父親的後事，由於父親的交遊廣闊
所以每天都很多人來坐，而身為長女的我負責一切手續的辦理
大小事都是我處理，除了洗澡，出門處理事情之外，我沒有離開父親
所以也看盡了人情的冷暖，鄉長來，拜完就緊拉著我的手。
代表會的人也是姐姐長妹妹短。
明年就要選舉了，候選人都開始跑行程~
李應元、李進勇、劉建國，雲林縣的候選人沒有一個沒有來
不分民進黨、國民黨，輓聯一直寄來
但我看的見誰是真心的，鄰居的叔叔，無心的一句話，讓我很感動
別人找他要去別的地方喝酒，他說：走了，這裡就只剩下這些孩子
他還說父親住院時他沒空去，等有空時換他開刀。
現在父親躺在裡面，他就盡量陪著他。
每天晚上凌晨都陪著我們聊著他和父親以前的趣事
但我有注意到，他的眼眶都是紅的。

10/13日是送父親走最後一程的一天。
當天來了許多人，有的人是真心的，有的是跑行程的
但我還是一一九十度鞠躬答禮，感謝他們來送父親一程
父親這一天，走的風風光光。
縱使這一天，我們流掉許多的眼淚。

TO：
我最敬愛的爸爸：
也許您不是一百分父親。
但我知道您很愛我。
我一直是知道的。
這四個月以來，一直跟在身邊照顧您
大家都說我孝順，辭掉工作寸步不離
但這只是我應該做的事，我甚至覺得我做的不夠
現在您離開了，家裡變的很空。
這個家怎麼都不會再圓滿了
我變的很常想起你
已過期限不再補選
所以您未完成的，我會為您一肩擔起
讓我們來個圓滿的句點吧！
您要在天上好好的看著我們。
楊家的子女，不會令您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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