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曾經有一個人... - 喪葬

約莫是在五歲以前

所有的記憶都很模糊了

即便記得一些事情，

那些鳳毛麟角

也像是被重新洗過N次的撲克牌

沒有順序 每次被想起

都像是隨機抽到一張 沒有規則可言


但我記得 我家曾經有一個人


他已經離開很久很久了

卻是家中一直不願意重新提起的話題

媽媽說 那是一件傷心事

他是我的叔叔 是老爸的親弟弟

那年是民國75年 我四歲 妹妹兩歲 弟弟才四個月

大概是一場車禍 奪走了他年輕的生命

他走的時候 才28歲

國小以前的記憶 大概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卻也是很片段

家人都說 叔叔最疼我了

當時他在外地工作

每次回家 他總是第一個找我

都跟我說 你要什麼 叔叔買給你

姑姑們說 我真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因為我是家中第三代的第一個小孩

當時即便是「我哭了」也是家裡的大事XD



那一場車禍 來的很突然

我記得的大概是

當時家中一片低氣壓

叔叔的靈堂並不在家裡

而是在離家裡有一段距離的一塊空地 我還記得那個地方的確切位置

然後是 姑姑的那台風琴蓋很久沒打開

我那些很漂亮的童裝暫時不穿

而是穿很樸素的衣服

然後是

媽媽牽著我 還有家族中的人

到了一個叫做殯儀館的地方

有一間小房間

我只記得 幾個人把棺木先蓋上一層透明的蓋子 好像黏上樹脂(?)

然後是 法院

然後是 爺爺和奶奶每每想起 總是老淚縱橫

然後是出殯那一天

我們跪在墳前 看著泥土一剷一剷將棺木覆蓋......

接下來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我們不敢在爺爺奶奶面前提起叔叔

他們卻會自己想起....


爸爸把所有關於叔叔的照片都鎖進一個設有密碼的櫃子

據說是不要讓爺爺奶奶看到....

後來某一天

我忽然驚覺 叔叔真的離開我了

當時我還是跟老爸老媽睡在一起

我竟然大哭 跟媽媽說 我好想念叔叔

媽媽就牽著我到祠堂去給叔叔上香....

我漸漸長大 漸漸忘了叔叔長什麼樣子

只能憑著照片

爺爺奶奶的房間 有好多叔叔年輕的照片（他走的時候，也很年輕）

過了好幾年

不小心被我翻出來

問奶奶照片中的人是誰

她跟我說 就是叔叔

於是她又想起叔叔 只是沒當時那麼激動了

只是爺爺仍舊會哭......



關於他的名字


除了在舊戶口名簿上可以看到

被劃上一條斜線 備註欄寫 民國75年X月X日死亡

最近一次看到

就是在爺爺的訃聞上

是用方框框起來的.....


即便家人一直避而不談

我們都知道 叔叔英年早逝 永遠是家人心中的痛..

比起爸爸那個四歲便早夭的大哥

叔叔的走 更顯的蒼涼

像是一首曲子正要進入最精彩處

卻被迫嘎然而止....

並且永遠不再演奏...


至於那位來不及長大的伯父....

奶奶只能說 他和我們無緣

爺爺想起來 卻也是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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