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籃 - 喪葬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我常常想起外公　自他離開之後很少這樣密集的想念他
每次一想他　我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不管當時正在跟什麼人說話　或者在什麼場合

外公走了以後　我媽媽的人生改變　我的人生也改變了
第一次知道原來親戚之間這麼看不起我們　
外公承擔了一切　盡量把家裡弄得人人平等　從小到大我不覺得受歧視
直到外公需要人照顧卻形同被人遺棄　媽媽接手　然後　大家開始現出原形之後
我才知道　平等是多麼嚴肅的課題

我的媽媽被自己的親人傷害　又要面對自己的父親即將離開的事實
我們身上又沒錢　真的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多年過去　至今我還是不能想像媽媽當時的心痛
而我沒有辦法安慰她　因為我知道那不是寫張卡片就可以解決
我只能抱一下媽媽
抱一下　哭一哭　眼淚擦乾了　繼續往前行

回想當年　沒錢被人看不起的日子　又怕外公看出來會擔心　那是什麼日子啊
但還是比現在幸福　因為外公當時也住在地球　跟我一樣
現在　外公已經離開了

依稀記得那個媽媽被阿姨催債的日子　拿起電話就是一聲　喂！你錢要記得還！
我們借錢拿去做了什麼　阿姨應該是很明白的　
媽媽說一定會還　然後躲到廁所哭
這件事情我忘不了　因為我自己的無能　讓我媽媽被親戚嘲笑
不孝之罪　莫此為甚

那天晚上　家裡的人做了一個夢
外公問媽媽說　妳身上有錢嗎
媽媽說有
外公聽了　又說　快過年了　妳家裡的小孩又要繳學費　我擔心妳沒有錢
然後夢醒了

至今　這場夢的內容　我不管聽多少遍也不會膩　可是每次聽都會哭
那是外公對我們的愛　並不是因為他在夢中好像要給我們錢
而是因為當時的處境真的沒有任何人為媽媽著想過　至於我　我當時很無能
所以這也是我不斷告訴自己要努力　要有成就　要孝順媽媽的原動力

親戚裡面有人會說　不知道給了多少錢　所以你們這幾個這麼掛念啊　這種話
隨人說去吧
有些人真的要看到錢才知道孝順　他們的父母沒有錢等於沒有尊嚴
這種情形也的確不是沒有
只是我不是這種人　
但還是隨人說去吧　不安的　是說這些話的人的心啊

我有一張照片　外公不知道參加什麼聚會　他坐著的地方被花籃包圍著
以前我沒辦法獻花籃撐場面　因為連最基本的三餐都有問題
外公走了之後　這張照片流落到我的手上
看著照片　萬感交集
現在外公也不在了　想獻花籃給他也沒辦法了　且讓我在心裡獻上一盆小花籃給外公吧

謝謝外公在我心裡灑下善良的種子　預約了不久之後的美麗
那些因為一視同仁的恩情灌溉的種子　
一旦春天來臨　東風吹起　我的心就是繽紛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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