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奶奶來說 太不公平 - 抗癌

和我奶奶很像。我奶奶也是一手把我們拉拔長大。
她的身體基本上很好，是一個除了癌症和輕微高血壓以外沒有什麼病痛的老人家。

他以前常常說腳痛、便祕。也有固定在某醫學中心給一個醫師看 (高血壓問題)
那個醫師就覺得便祕是老人家常見毛病，開了十幾年的軟便劑。
腳痛也是老人家的毛病，就是開了一個推拿軟膏。

之前奶奶說他肚子痛，帶去檢查說是肝膿腫，開刀拿掉。
之後，奶奶還是肚子痛…本來以為是開刀不乾淨，但是加上便便便不出來，
又去同一家醫院轉到直腸外科。一檢查發現已經是 stage 4 的大腸直腸癌。
有肝轉移。而她困擾已久的腳痛。其實是骨轉移。

因為基本上奶奶的身體算是很不錯、心肺功能都很好。
所以醫師採取比較積極的治療 (FOLFOX)。但是化療過後老人家體力不支。
有一次她感冒，但是因為沒有體力，所以後來變成肺炎。
之後開始住院、送加護病房、然後插管、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從發現到過世，她沒有撐過 6 個月。

她過世以後，我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的不適。
醫學中心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的症狀。
為什麼我每天和她朝夕相處沒有發現她感冒了。
如果我沒有睡遲是不是可以早一點發現她呼吸困難，於是她就不會進加護病房插管。
如果她沒有肺炎、沒有插管，是不是還可以看到我畢業賺錢交到好男友。

我不知道，所有的如果都不會有解答。


抗癌是一條很艱辛的路程，尤其是對老人家。
在這段日子裡，其實我最後悔的是沒有堅持對她營養的要求。
因為我家很迷信健康有機食品，平常的時候就這樣，家中有人生病時更是如此。
我奶奶接受化療的時候，她吃的是草、幾乎是有機的無油飲食。
那時候我一直和家人溝通，要讓她吃高營養高熱量的食物而不是這種淡如水又沒有油的。
不過我沒有堅持到底。這點我一直非常後悔!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後悔。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奶奶哭著要吃雞腿，我要去幫他買
我家其他長輩要我多為奶奶健康著想的樣子。 (雖然後來我還是偷買了雞肉飯…)
那時候我真的應該要把那些有機食品的書全部都燒掉。
叫我家人好好看看「化療病人飲食指引」中說的「高熱量! 高蛋白質! 」
尤其，都知道已經是最後一段路了，應該要讓她快樂點的。


我還記得她送加護病房的前一天，還和我有說有笑。
那天以後她就沒有再和我講過話了。
之後我去加護病房探望已經昏迷的她的時候，
護士笑著對我說，她的孫子都大了應該沒什麼牽掛了吧
我說他的孫子該畢業的不畢業、該上班的不上班、該結婚的不結婚，她怎麼能放心
而且很不巧的是，這三個人都是我…
講著講著，我一邊擦著她的身體一邊哭了出來。護士也抱著我一起哭…


她走了三年多了…這三年多裡，我畢業了。
找到了一個好的工作、甚至換了一個更好的工作。
我對她當初的癌症有了更深的了解，甚至我自己的工作就是負責藥物的臨床試驗
我每看到一個新的藥品，我都希望這個藥品可以幫助更多人，讓大家少一些遺憾
(甚至我看到我同事的案子，我都在想如果當初我奶奶也用了這個藥
是不是陪我們的時間就久一點… )
然後我換了一個真的對我很好的男朋友 (雖然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個)
買了房子，也有能力帶家人出國遊玩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我多希望她還在。我多希望她可以看到。

在三年多以前，若是有人問我我人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那時候我會說是高中沒有好好念書導致沒有考上醫學系…

現在若是有人問我人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我想應該是
風欲靜而樹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三年來我沒有夢過她。
我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好害怕她這麼愛我們，會不會因為代我們下地獄受苦
所以我才見不到她。

我希望她是和我更之前過世的爺爺一起玩得很開心。
開心到忘了我們也沒關係。
但是下輩子，若還有下輩子。希望我可以再當她的孫子，好好的孝順她。


PS: 雖然我有時想想覺得那家醫學中心幾乎是誤診的行徑很讓人無法接受
(不過醫學本來就有他的不確定性。我不願意去責怪醫師…)
但是我真的非常感謝陪我奶奶最後一段的所有醫護人員。
在此謝謝台大醫院的所有細心又專業的護理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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