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過下去,是爸爸的希望 - 化療

今年我就讀博士班整整一年
也是我父親過世的整整一年

因為爸爸長年在大陸工作
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我們,早已習慣對方的忙碌
94年的冬天,從媽媽那得知,爸爸因為腸胃炎不舒服了好幾天
我知道爸爸倔強的個性,還特地打了越洋電話,要他看醫生,好好休息
到了年底,病情一直沒有好轉,心想或許是內地的醫療品質不好,還是該回來台灣
爸爸就在12月30日回台北,隨即住進了新店某大型醫院
因為爸爸向來有糖尿病史,檢查也發現血糖直已經飆到500多
當然也就開始在新陳代謝科進行糖尿病的治療
爸爸也很認真的開始學習自己注射胰島素
我和妹妹也練習充當小護士,隨時監測爸爸的血糖
10天過去了,血糖控制住了,但還是會伴隨著噁心,想吐,跟頭昏的症狀
醫生不以為意,認為那是血糖控制過度的低血糖症狀
而爸爸也出院回家休息了,而我也不以為意的回到台中繼續我的工作

兩天後,爸爸在家出現休克的症狀,我也飛奔回台北(因此在高速公路被開了超速的罰單!!)
送到急診後,判定是敗血性休克,但原因不明
經過幾天在加護病房的休養後,進一步診斷出胰臟癌指數(CA-199)高達1萬多
再經過一連串放射顯影,斷層掃描後也證實了是胰臟癌末期
腫瘤有8公分,同時轉移至腸胃道,只剩3-6個月
此時我終於知道爸爸想吐,食慾不振都是因為腫瘤壓迫的關係
瞞了幾天後,終究還是要讓爸爸知道自己的病情,由姑姑告訴他
爸爸的求生意志,讓他想用各種方式延續自己的生命
於是拖著虛弱的身體,在榮總進行了兩次化療,但效果不彰
而我們也不甘看他如此受苦,在醫生建議及心理的掙扎下
爸爸住進了忠孝醫院的安寧病房,而我們也簽下了放棄急救的同意書
爸爸此時只剩下40幾公斤,跟以前70公斤的他有天攘之別

為了陪伴爸爸,我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請假
感謝我擔任研究助理的老闆,十分的體諒我
每個週末,我們都會在安寧病房煮點東西,讓爸爸能有在家的感覺
只是,因胃被壓迫的關係,爸爸根本吃不下東西,甚是吃了很快就吐出來
這對一生愛好美食的爸爸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爸爸雖然生病了,但精神還可以,一天總是會忍不住解解煙癮
但因為在安寧病房,所以身邊病床總是會有病友"離開"的時候
那幾天,爸爸的心情就會悶悶的,我想他是害怕吧!!
因為常常呆在醫院的關係,原本預計參加的5/20博士班考試也無心準備,就順其自然吧
母親節的時候,爸爸突然一時興起,說要到外面吃飯
我們就推著他到醫院附近的餐廳,吃了一頓母親節大餐
雖然爸爸什麼都不能吃,但看著我們,就很開心
這樣的爸爸一點都不像以前霸氣的他
這一生中,從還不知道一家人團圓一起吃一頓飯是如此幸福

隔幾天一大早,爸爸居然對早上去看他的妹妹說"爸爸要死了"
而我也嚇得趕緊從台中趕回台北
一見到爸爸,感覺有些不對勁,有些失神失神
護士小姐也趕緊跟我們說明狀況,交給了我一張"瀕死狀況單"要我隨時注意爸爸的情形
這張紙,感覺好沉重,重到我無力拿起,心理想著前天不是才一起吃大餐嗎??
醫生也明白的說,就這幾天了,此時的我抽離了現實
感覺這一切都好不真實,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一般,但它卻是血淋淋的
這幾天媽媽,我還有妹妹都睡在醫院,其實也沒什麼睡
總是注意著一點點風吹草動,深怕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
5/19晚上,媽媽叫我還是該看點書,好應付明天的考試
而我拿著書本,但思緒根本無法集中
95年5/20凌晨兩點鐘,爸爸的血壓開始下降,彷彿進入緊急狀況
我小聲的跟媽媽說早上我就不要去考試了
此時,整個晚上沒有聲音的爸爸突然咳了兩聲
似乎在訓斥我放棄考試的想法,媽媽也說你看爸爸生氣了!!
我知道這是爸爸對我最後一個要求

爸爸的血壓越來越低,脈搏越來越弱
而我們趕緊替爸爸換穿衣服,讓他能風光體面的走完人生的路
抱起爸爸我才發現,他已經瘦到我觸手可及皆是突出的骨頭
就在凌晨6點,我看著爸爸長長嘆了一口氣,胸腔就沒再鼓起了
我知道爸爸沒說再見,是因為他捨不得向我們道別
是因為他永遠不會離開我們的心理
老一輩的都說,爸爸選擇的時間,是為了留給我們更多,這也是他最後能為我們做的
而我,在向爸爸跪別後的兩小時,坐在博士班的考場中,完成我最後能為爸爸所做的
考完後繼續回到醫院,完成助唸,陪他走完這條路

很幸運的,我考上了,我知道這是爸爸的幫助
讓根本沒時間唸書的我,能進入博士的生涯
現在我即將升上二年級,也是爸爸離開我的第二年

要我們好好過,是他最後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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