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房她的床 - 憂鬱症

龍麟的工作室在城市的北邊。北邊之城，北城之北

龍麟以前作過許多不為人知的工作。

有時候，為了藝術創作的需要，必須把人懸吊起來，綑綁起來，

雜誌社拍她們的演出時偷偷摸摸的去拍，她們的演出被評為異色禁忌，

不允許公開在大庭廣眾演出。

龍麟的工作室有五六個人，像一個小宇宙，忙起來也有許多新面孔的朋友，

參差不齊大家都是朋友，都不是炮友，借用龍麟的浴缸洗澡的時候，

朋友們心照不宣一對對成雙出入，龍麟烤蛋糕給她們，幫她們洗衣服，

作好吃的餐點招待客人，龍麟的家是熱鬧的。不像海芋的那麼孤獨。

她的房沒有她的床，龍麟的房間從來沒有海芋的床，
也不會想像有一天有一張床屬於海芋。

龍麟的伴侶是一個沉默寡言卻好勇鬥狠的人，
因為得罪了貴人而不受重用，喜歡在家裡研究機械發明創造一些鐵製品。

龍麟住院的時候也跟伴侶分手了，
龍麟在院裡認識了還不知曉彼此未來的海芋。

海芋的舊情人，到了龍麟的工作室，舊情人找不到新工作，

去工作室畫畫，幫客人作大批的插畫。

海芋去工作室找她們，沒有想到遇到了女友又遇到了龍麟，

海芋砸毀了工作室，拿玻璃瓶砸，像是獨角歌舞劇的砸，

她愛哪一個人她當時並不知道，

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她所付給女友的青春，她所付給女友的包容，

她付給她的忍耐和寬宥，都化為一層鮮豔的憤怒。

憤怒是一種養份。此刻她的臉龐看起來絕美，

她怒氣騰騰砸了工作室。

可是這連累了龍麟。

龍麟從樓上走下，意料不到這個場面，

保全公司的保全聽到警報跟警察們一同趕來了，

把海芋抬下樓，龍麟又去阻止了警察。

「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愛你了。」龍麟冷冷的對海芋說。

龍麟把海芋的長裙拉起來，給海芋擦拭傷口。帶她回到殘破不堪的工作室。

舊女友忿忿然哭哭啼啼拂袖離去，她賠償不起工作室的損失。

海芋幾乎沉沉欲睡。剛用了太多力氣讓她精疲力竭，

她依傍著龍麟的肩膀，撫摸那一台台被她砸壞的電腦。

一把一把雨傘跟滅火器雜亂的橫倚在成排書櫃跟書架對面。

龍麟的收藏品刀劍在紅屋的牆角，跟精巧的九連環玩具放在一起。

書櫃上面有一排是佛經。美術插畫圖集。

吸引海芋目光的還有一棵耶誕樹。

海芋把手放在書櫃上。

「你讓我想起我自己...」龍麟軽軽說

「我曾經是誰也不愛的跟一任任相愛著，認為愛就是包容一切讓我傷透了心」

「可是我發現，要同時愛著自己才能愛著別人是正確的。

要先能用心對待自己，才能也用真心對待別人。」

「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了。」海芋對她說。抽抽噎噎的海芋總是在流眼淚，

海芋把白色的水壺放在耶誕樹上面。

「從來就沒有人在乎過我....我好寂寞...」

「是啊你太寂寞了，你不適合跟那個她在一起，

你知道嗎，你錯過了自己。」龍麟說。

「你記得你在病院裡也跟我說過這句話嗎?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了。」龍麟說。

在病房的時候，就像是在世界中心的時候，

海芋跟龍麟一起讀小說，畫畫，

龍麟步步進逼的要海芋跟她共舞。

海芋原本獨立自主的氣燄被壓了下來，她貪婪的想更了解龍麟，

龍麟是自由的，還有許多未知地帶的。

海芋養了一盆長壽花。長壽花枯委的時候，

龍麟去祭拜了她母親，

在灰色山丘跟金色頭陀之間，龍麟看到六尊佛像在對她微笑。

「我呢是相信宋七力沒騙人的，可是他是邪道，

我相信靈異跟分身。我不相信緣分。

因為我們不是憑藉緣份而能相遇的。

我們相遇也相癒、相欲是因為我們自己的意志。

否則我們怎能每個人都如此不同呢？」

「但是我相信緣份。我相信她替代了我們有口難言的那些際遇。」海芋說。

「我只相信你，我不相信緣份，

有一天你會忠於我，有一天你會背叛我，

那些都是無可預期的。我只能放開雙手去迎接那些來臨。」

一株生滿蒺刺的玫瑰，不會因為遇到公主王子而柔卻。

海芋對龍麟隱藏了許多的事情，

覺得自己很可能又會被龍麟玩弄，

海芋背著龍麟把工作室裡的二手衣物全部拿走了，

她穿上一件紫色的洋裝，搭上白色的圍巾跟綠色的頭套，

想像龍麟看著她的樣子逐漸冷卻而失望，

她害怕的時候就想像龍麟會保護她而柔媚又勇敢地走到其他人前方，

她想像跟龍麟一起到各種地方旅行，

從彼此就學時的小教室出發，

到大陸的上海跟深圳，到南投或者是宜蘭。

她開始想要龍麟的辦公室的鑰匙，她的工作室的鑰匙。

她在書本的夾頁上寫下龍麟的詩句，龍麟的名字，飛揚恣肆的名字，

不像她自己的名字只能釘死在地面上，無法飛翔，

一個能飛翔而一個只能土植會怎樣？

海芋又哭了。海芋在長長的台階上走來走去，徘徊不敢前行，

龍麟的家就在附近，龍麟從來沒有讓她去她的家。

龍麟向她大方的敞開自己的身體。

「我的身體是你的，但是心不一定屬於你。」

這句話跟海芋所堅信的完全違背了，

海芋的心一定是屬於愛人的，但是身體不能屬於你。

她的心可以給予所有家人友人陌生人一個安穩的航灣，

但是身體卻只屬於自己永遠不向其他人敞開。

她覺得不潔的事物都離她很遠。她甚至也不戀慕自己。

龍麟從工作室被海芋砸毀了以後就沒有責怪過她，

只是這陣仗太大，連保險公司也要處理，

龍麟引她到一個滿是蠟燭的房間，

光線之中拼湊出一個名字，海芋幾乎以為那是她告白的表示了，

龍麟拼出了海芋的名字，

金黃色的房間裡面幾朵紫紅色的玫瑰，

然而龍麟擁住了海芋，卻對海芋說:

「我只需要仰慕者，我不需要愛人。」

「這樣子你還可以接受嗎？」

海芋想起龍麟曾經還有一個伴侶的。不覺不寒而瑮，她現在正在飛行，

跟龍麟的名字一起飛行，她現在不能夠沉沉地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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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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