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落雨聲 - 喪葬

這讓我想到我的阿媽~~

我阿媽其實從小並不疼我們
因為她跟我阿公有著重男輕女的觀念
偏偏我媽媽生了三姐妹 但姐姐是長孫女 還有得到一點點的疼愛
輪到我出生 阿公阿媽並沒有給我母親好臉色看
所以我母親是回到娘家坐月子的
等到妹妹的出生 阿公阿媽更是對妹妹不理不睬
直到我們長大 大堂弟的出生 讓我阿媽對我們有所改觀
因為我們可能幫忙照顧小朋友~~（現在他已是高一生了）
才發覺 其實我們雖然是女孩 但已經夠大可以幫忙了...
所以 我阿媽會常常偷塞零用錢給我們....

直到阿公無預警地離開人世 阿媽陷入喪夫之痛~~
因為大家都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下午還看到他活生生的樣子
還問我們要不要去吃日本料理~~~
但晚上九點就往生了~~~
阿公阿媽雖然平常愛鬥嘴 但失去了阿公
阿媽卻常常會在全家團聚的時候想到了她的老伴 我的阿公
每當過新年吃團圓飯的時候 阿媽有時候就會躲到房間裡 偷偷流淚~~

自從阿公往生後 為了不讓阿媽陷入思念之中
我常常會故意講一些笑話逗她開心~~
我想 笑 應該可以讓阿媽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吧~~

我把我跟阿媽相處的生活模式講給大學的室友聽~~
她說

「妳跟妳阿媽的感情很好耶!!」

我從來沒意識到 原來我跟阿媽的感情 會因為阿公的過世 變得這麼深~~

大四上學期開學 其實我不想回台南上課
因為阿媽的病情並不太樂觀 我感覺到 她可能會在中秋前離開我們
雖然在阿公過世的那一年 同年的母親節
阿媽被診斷出來 是大腸癌第二期
沒多久 第二期轉成第三期 阿媽也開始接受化療~~
但父親與三個叔叔 還有大姑、小姑 怕阿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就故意隱瞞著她 不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 是這麼嚴重
因為怕阿媽就此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一心就會想跟著阿公去了~
不過 我想 阿媽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病
她或許是在想 她的這一群傻孩子 到底是什麼時候要來告訴她事實??

開學一個星期之後 等到三舅公探望因昏迷而陷入彌留狀態的阿媽之後
阿媽的病情就急轉直下~~~ 而我卻還遠在台南~~

我急忙出了宿舍 收拾了簡單的行李 來到東寧路 隨手叫了台計程車 來到台南機場
卻發現機票漲了 從原本地一千元 變成一千四 而我的戶頭沒有半毛錢
皮夾裡也只剩下一千元 以及和欣客運的套票~~
我只好出了台南機場 再招另一台計程車 從台南機場殺回北門路坐和欣~~

我希望阿媽等我 等我從台南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但是 仍然回天乏術
晚上七點半 我表妹打電話來給我 叫我不要太難過 因為阿媽已經往生
他們很努力地叫著阿媽 叫阿媽等我~~
因為阿媽很喜歡聽我說笑話給她聽~~
大家不希望阿媽這麼快就走 不停地替她按摩 手、腳 不停地按摩~~
就是希望阿媽能撐到我來到醫院~~~一直按到阿媽的手腳都脫皮了
但還是沒辦法留著她 時間到了 菩薩要來帶她走了...

九點了 我終於趕到新光醫院
大家都在門口等我~~

我到病榻邊 我抑住我的眼淚 就像在家裡跟她開玩笑的口氣 跟阿媽說：

「阿媽~~~妳怎麼沒等我 就這樣『偷偷』睡去.....」

我的話一說完 我看到阿媽閉上的左眼 流出了很大一滴的淚水....
我知道阿媽有等我 但她沒辦法張開眼睛 也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她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但是她還是聽得到我說的話

或許我是一個讓她擔心的小孩 她擔心我不想完成大學的學業
所以 阿媽的後事辦完之後 我還是會常常夢到她
每一次夢到阿媽 我都是哭著醒來的~~
雖然我在台南念書 我時常感覺到 阿媽有到台南看我
看我讀書 看我睡覺 或是陪著我坐車回台北

因為阿媽知道 我要考研究所 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順利考回台北
所以 她擔心我 她擔心我又不想念大學了
因為我念了三間大學 都是因為「不想」念 所以就重考
她怕我到了大四 還是不想念 就會突然放棄成大的畢業證書

直到研究所放榜的那一天 我回到沒有阿媽的阿媽家 燒香告訴她 我考上研究所了~~
自從考上研究所的那天開始 我就幾乎沒有再夢到阿媽了~~

直到去年的清明節前 我夢到她 她回來煮了一桌子的菜
就像清明祭祖要拜拜的豐盛菜肴~~
然後她告訴我~~

「我來不及了 我來不及了~~」
「我要去東方跟佛祖聽經了 我來不及了!!!」
「我以後都不回來了~~」

我在夢中叫她快點去

「好啊 跟佛祖聽經好了 快去快去哦~~」

我想 阿媽現在或許正跟著東方藥師琉璃光如來佛祖 聽著藥師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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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聲甘州>
又江南煙雨落殘紅， 遣兒護花難。 是金風無意， 銀絲有恨， 極目心煩。
藏袖待情繡帕， 踽踽步蹣跚。 似北還孤雁， 隻影形單。
猶記酒樓一舞， 豔驚群座起， 人笑稱歡。 歎陳年舊事， 俱往豈堪憐。
數經秋、此情追憶， 染楓紅、一曲弄新絃。 何成調？身非我有， 淚已潸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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