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 喪葬

前一陣子，父親的法事告一段落。他的喪事終於算是功德圓滿。
一年了，紛紛擾擾的事情終於結束，我喘了口氣。
這一年半太累了，我處理了兩位至親的喪事，以及種種瑣事。那些事情太多太雜，
我常常會心力透支，喘不過氣來。

那天，辦完法事，我在廚房洗碗，許久未掉的淚再度奔騰而出。大家都說，你應該
平靜了，應該可以稍微釋懷了。但我反而在那之後，整整又哭了一個禮拜。無論再
看多少書，再看多少喜歡的節目，我都在夜裡輾轉反側，心緒不寧。很痛！

他們剛過世時，我為他們受的苦而哭，而現在的痛苦來自於一個太難治療的心病，
那是思念！
是永遠無法擺脫的思念，是我要帶著一輩子的傷痕。即使他有復原的一天，但我還
是要扛著這個包袱，想著他們。想著他們在哪，現在在幹嘛？想著過去，吹風機壞
掉不捨得丟，從遙遠的地方打電話給他們，問能不能修？他們笑著取笑我的節儉，
掉入我的陷阱，說要再幫我買一個的場景。
還想著，她身為女人，竟然像個男人一樣粗線條，老是跟丈夫吵架，卻還叫我要溫
柔點，老是不懂以身作則的兇媽媽樣；想著他曾經認真又帶點驕傲地對我說，妳是
七十分的女兒，在我懷疑自己並不值這麼高評價時，擔心我生氣，趕緊改口說八十
分的傻爸爸樣。

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愛誰勝過他們了。人類的愛太辛苦，我甚至不知道要怎樣
處理我的思念。思念令人肝腸寸斷啊！

我常在想，為什麼小說裡總是一句帶過主角父母雙亡，卻沒人詳加描述他們的心路
歷程呢？愛情可歌可泣，騷人墨客總是寫出千古名句讚揚，怎麼沒人告訴我，要怎
麼度過失去這輩子最愛你的人的痛苦呢？

母親過世時，葬儀社說：可惜年輕還沒享到子孫福就走了，但也總算將兒女拉拔長
大了。我不喜歡這句話，因為她的人生不只是為我們而活，她還有這麼長的路該走
，她該獲得的不只這些，她應該是繼續和我吵吵鬧鬧，卻總是挽著我的手說心事。
母女倆一起任性，再和好。這不是我應該得到的嗎？

父母為子女付出，而他們不給我們回報的時間就離開，對子女而言不也是種極大的
殘忍？我有時會怨他們。當他們的兒女太辛苦，大家都說：爸爸留給你們不少錢啊
，算是不錯了。是的，我感恩我衣食無虞，可是我沒辦法克制心中的冷笑，因為那
個豬頭爸爸沒保重自己，用最強烈的手段測試他女兒和兒子的堅強。撐的過來不是
他教導有方，是我們別無選擇。然而那些錢，我不要！那棟老房子我不要！我不要
處理你的遺產！不要為你報稅！不要想著你最後買給我的大亨飽和純喫茶！不要再
見到你的幾天後，我所能握著的只是你冷冰冰的手。那雙手曾摟著我的肩，曾被我
氣到想拿椅子砸我！

我親愛的爸媽啊，你們大概是嫌小時候給我和老弟的折磨不夠多，硬是要加個這一
筆嗎？前兩天，你們的兒子問我：某某，你會不會很想要他們回來？我被他弄得啼
笑皆非，回答他：廢話！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他笑笑地說：那就好，我還以為只有
我會這麼想。
我會記著這句話，繼續和你們的兒子談論你們的蠢事，懷抱著無法成真的希望，期
盼未來有團聚的一天。然後，一輩子愛著你們，即使你們老是讓我哭泣！
對了，再見到你們時，如果我這輩子仍舊任性而為，一事無成，也別數落我。因為
你們的口才從來沒有一天贏過我，總是爭不過我這張將事情說的天花亂墜的嘴。

別忘了，不要走得太快，記得等等我。


==========================生平第一次做的分隔線==========================
因為父母親的後事終於告一段落，所以來po我這一年半的心情。其實講起來五味雜
陳，但主要就是思念而已。有時痛到連輕生的念頭都有。
不過這種事，就像生孩子陣痛。總是一段時間就會發作，發作過了就好。我不知道
這是不是生離死別後的必經過程，但以前不屬於樂觀主義的我，現在對未來雖然還
是很恐懼，卻已經學到用阿Q的精神生活了。上帝為你關了一道門，卻為你開了另一
道窗。喪親之痛永遠烙印在我的心上，而我只能說，他們讓我在人生的路上學到很
多。文章很長，大家多多包涵，不然直接按end或←﹝這句話似乎應該早點講....﹞

再PS. 我老是在半夜聽見某些聲音，據我推斷應該是我老爸老媽在走動的聲音，原
本之前以為我八字重，前兩天老弟幫我算一算，嗯，我只有二兩九..........
老實說，即使明知是我豬頭爸媽，有時候還是毛起來。難道女兒的思念果然敵不過
對阿飄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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